美国报业协会(American Newspaper Guild)的创始人海伍德·布劳恩(Heywood Broun)在1931年《纽约世界报》倒闭时说:“我不会为鞋厂或支线铁路倒闭而哭泣,但报纸是不同的。”
网上大型免费分类广告网站Craigslist于1996年在旧金山湾区上线,并迅速火遍整个美洲大陆,它扼杀了当地报纸最可靠的收入来源——分类广告。
阿布拉姆森在《真理的商人》一书中的分析始于新闻业的低潮(2007年),也就是Facebook推出News Feed后的一年,“一切都开始崩溃的那一年”。
“我们这一代人面临的挑战是,重新思考几百年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新闻报道理所当然的因素。”
在Facebook、Chartbeat和特朗普的时代,传统新闻机构几乎不亚于初创企业,在很多方面违反或改变了它们的编辑标准,导致了政治混乱和认识论混乱。
【腾讯科技编者按】在充斥着社交媒体和虚假新闻的时代,那些在纸媒衰落中幸存下来的记者们,需要应对新的敌人。《纽约客》杂志专栏作家吉尔·莱波雷(Jill Lepore)日前撰文,描述了报纸的崛起与急速衰落过程,以及新闻行业的未来前景等。
文章摘要如下:
那辆1972年奥斯莫比尔旅行车的木制后挡板就像破碎的下巴那样摇晃着,形成了摇摇欲坠的长椅,四个孩子可以坐在上面,八条腿随着特定韵律摆动着。每个星期天的早晨,早在天亮之前,我们(包括莱波雷)就会被从床上拽起来,向车里塞上一堆堆缠着绳子的报纸,爬上后挡板,用我母亲的缝纫剪刀剪断绳子,然后进城送报。我们在长椅上蹦蹦跳跳,而父亲则在驾驶座上大喊命令“小心那条狗!”他边抽着烟斗边大声叫喊“纱门里面!”、“邮箱!”
随着汽车不停地向前行驶,我们每个人都拿起报纸,在黑暗中冲过结冰的车道或沾满露水的草地,偶尔甚至会撞倒意想不到的雪人。父亲会留下一张单子,写在信封的背面,或贴在仪表板上,这是帐目。他自言自语地说:“他们欠费三个星期了!”我们知道这里的每只杜宾犬,熟悉每笔债务。我们会送出《伍斯特星期天电讯报》,然后跑回车里,爬上后挡板,把我们收集到的硬币扔进空烟盒里。我们就沿着这样的送报路线,日复一日地重复这个过程。
《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成立于1884年,当时电讯有“快速”的含义。两年后,这份报纸变成了日报。它从来没有成为影响力惊人的大报,但始终是份相当好的本地报纸,上面刊登着有用的信息、八卦新闻以及各种新奇事物。这份报纸甚至培养了很多人才。诗人斯坦利·库尼茨(Stanley Kunitz)曾于20世纪20年代担任《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的特约撰稿人。
曾因报道“杀人魔王”查尔斯·曼森(Charles Manson)而名声大噪的《纽约时报》记者道格拉斯·奈兰(Douglas Kneeland),他的职业生涯也在20世纪50年代始于这里。在写下《The Selling of the President》之前,乔·麦金尼斯(Joe McGinniss)曾于20世纪60年代为《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充当记者。
从留着浓密胡须的19世纪政客到娃娃脸的乔治·W·布什(George W Bush),《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始终都是共和党人的坚定支持者,它主要关注离家不远的新闻,比如早该修复的公共图书馆、警方对非法博彩场所突袭等。正如华盛顿记者的戏言,“伍斯特狗在伍斯特栅栏上追逐伍斯特猫”,这在当地报纸上可能是头条。
报纸的崛起与衰落
大多数像《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这样的报纸都没有持续生存下来。从1970年到2016年,也就是美国新闻编辑协会(American Society Of News Eders)停止统计的那一年,大约有500家日报停刊。其余的报纸则削减了新闻报道,或者缩小了报纸的规模,亦或是停止了印刷版,有的报纸甚至采取了上述所有行动,但这仍然不足以维持其生存。
报纸的快速消亡是个老生常谈的话题,尽管此时对停刊报纸的怀念本身就是可悲的,不过这依然涉及到一个原则问题。美国报业协会(American Newspaper Guild)的创始人海伍德·布劳恩(Heywood Broun)在1931年《纽约世界报》倒闭时说:“我不会为鞋厂或支线铁路倒闭而哭泣,但报纸是不同的。”
报纸的消失速度并没有减缓。从2017年1月到2018年4月之间,包括《丹佛邮报》和《圣何塞水星新闻》(San Jose Mercury News)在内的全美1/3最大报纸通报了裁员情况。在较新的趋势中,大约1/4的数字本地新闻网站也采取了类似行动。新闻聚合网站BuzzFeed News在2017年解雇了100人,外界猜测BuzzFeed正试图抛弃它。《赫芬顿邮报》多年来始终没有向其大多数作家支付任何报酬,尽管2018年该报获得了数千万美元的广告收入,但它依然未能实现盈利。
#p#分页标题#e#即使是仍在繁荣的报业“老兵们”也很担心,尤其是那些从死亡新闻灰烬中冒出来的假新闻。担任英国《卫报》主编长达20年的艾伦·拉斯布里杰(Alan Rusbridger)在其著作《突发新闻:新闻的重塑和为何现在如此重要》(Breting News:The Reaking of News and What It Matter Now)中写道:“我们在现代史上第一次面临这样的前景:如果没有可靠的新闻,社会将如何存在?”
前《纽约时报》执行主编吉尔·艾布拉姆森(Jill Abramson)在《真理的商人:新闻业和为事实而战》(Merchants of Truth: The Business of News and the Fight for Facts)一书中写道:“现在已经没有多少地方能做好高质量的新闻,甚至根本没有打算做好这件事。”与大多数报道新闻业危机的大报记者和编辑一样,拉斯布里杰和艾布拉姆森也对国内和国际新闻机构感兴趣,而地方新闻机构的情况更糟。
第一个影响因素是集团化。美国马萨诸塞州的伍斯特是新英格兰的第二大城市,过去有四家日报,分别是《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晚报》(Evening Gazette)、《间谍报》以及《邮报》。现在,这里仅剩一家报纸。对美国报纸的最后一次巨大打击发生在20世纪初,主要是受于(A)无线电广播和(B)大萧条影响,日报的数量从1920年的2042份减少到1944年的1754份,1103个城市都只剩下一份报纸。
报纸发行量在1940年至1990年间有所上升,但很可能只是因为更多的人阅读的报纸更少,而且正如A.J.利布林(A. J. Liebling)曾经观察到的那样,每座城市一份报纸太脆弱了。1949年,在另一家纽约日报关门后,利布林预测:“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下去,到1975年,纽约将成为只有一两份报纸的城市。”
利布林的猜测虽不中亦不远。在20世纪80年代和90年代,正如克里斯托弗·B·达利(Christopher B Daly)在《报道美国:国家新闻的叙事史》(Covering America: A Narrative History of the Nation’s Journalism)中所称的那样:“大新闻机构变得越来越大。”集团化可能对商业有利,但它通常对新闻业不利。想要成为更大的媒体公司,这意味着往往会吞并其他媒体公司,压制竞争,背负债务,这让出版商望而却步。
1986年,《旧金山纪事报》(San Francisco Chronicle)的出版商买下了《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和《晚报》。三年后,就在时代和华纳合并成时代华纳的时候,《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和《晚报》变成了《Telegram & Gazette》(简称T&G)。
第二个影响因素是网络兴起。网上大型免费分类广告网站Craigslist于1996年在旧金山湾区上线,并迅速火遍整个美洲大陆,它扼杀了当地报纸最可靠的收入来源——分类广告。T&G试图保住自己的分类广告版块,并涉水到互联网的浅水区。在Telegram.com上,它被缩写为“tango!”,有点绝望地被称为“探戈!”
随后开始了另一轮公司并购,由向股东负责的高管进行杠杆交易,以求获得更高的股息,而不是打造更好的报纸。1999年,纽约时报公司斥资近3亿美元收购了T&G。到2000年,在美国剩下的1500份日报中,只有350份是独立报纸。而每100个有日报的美国城市中,只有一个不是每个城市只有一份报纸的“小镇”。
然后“秋天来了”,全美各地的报纸都被庞大的公司和一种笨拙的百年商业模式束缚着,发现自己无法与新兴的在线新闻聚合公司竞争,比如《赫芬顿邮报》和《布莱巴特新闻》(Breitbart News)。对读者来说,后者都是免费的。新闻聚合网站还吸引了平面广告客户远离传统报纸,Facebook和谷歌吞并了全部广告开支。大报纸找到了适应的方法,小报则被吞噬得干干净净。
在1994年到2016年之间,当伍斯特县的人口增长超过10万人时,T&G每天送报上门的人数从12万人下降到仅仅3万人。仅在一年内,该报发行量就下降了29%。2012年,在又一轮裁员之后,T&G离开了其办公大楼,人数减少了很多,附近一座办公楼的两层楼就足以容纳他们。
第二年,波士顿红袜队(Boston Red Sox)的老板与《波士顿环球报》斥资7000万美元从纽约时报公司手中买下了这份报纸。但不到一年后,这份报纸就以1700万美元的价格被卖给了哈利法克斯传媒集团(Halifax Media Group)。后者持有这份报纸只有半年,然后哈利法克斯自己就被收购自称新媒体投资集团(New Media Investment Group)的实体收购了。
“哈伯斯塔姆的黄金时代”
这些数字掩盖了一个更丑陋的故事。在过去的半个世纪里,特别是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新闻本身(即新闻报道、写作和编辑的方式)都发生了变化,包括导致虚假新闻兴起的方式,这不仅是因为合并和收购、公司所有权和失业、谷歌搜索、Facebook以及BuzzFeed。在工作中不乏出色的记者,目光清晰、勇敢、胸襟开阔、才华横溢;在形式方面,特别是在视觉叙事方面,也不乏迷人的创新。尽管如此,新闻业作为独立的领域,其口袋正变得空空如也,它的夜晚也变成了不眠之夜。它到底需要什么才能幸存下来?
#p#分页标题#e#日报是现代新闻业的根须。日报主要可追溯到19世纪30年代.在短短十年中,“新闻”一词就被创造出来,意思是每日报道。早期的日报依靠订户来支付账单。媒体是分党派的,读者就是选民,新闻就是用来说服选民投票的。但是到了1900年,在全国1.8万份报纸的大部分收入中,广告收入占了三分之二以上,读者变成了消费者(选民投票率开始长期下降)。
密苏里州的一位编辑在1892年说:“报纸不是传教士,也不是慈善机构,而是一家收集和出版人们想要和愿意购买新闻的企业。”报纸之所以不再鼓动民众,是因为不管他们的政治立场如何,企业都需要读者。一位记者在1893年写道:“有一种情绪正在升温,大意是公众希望它的政治‘直截了当’。”
记者们承诺“实事求是”,而且随着媒体变得更少党派性和更多以广告为基础,报纸关注的不再是读者的政治倾向,而是他们的收入。如果你有很多钱要花,你就读圣保罗先锋出版社(St. Paul Pioneer Press)的报纸。如果你没有很多钱,你就读《圣保罗快报》(St. Paul Dispatch)吧!
不出所料,评论家们很快就开始写关于商业和新闻之间关系的巨著,通常是起诉书。1919年,厄普顿·辛克莱(Upton Sinclair)穿着“黄铜支票”(TheBrass Check)的夹克问道:“当你读日报时,你是在读事实还是在宣传?”1944年,奥斯瓦尔德·加里森·维拉德(Oswald Garrison Villard)在《消失的日报》(The Disappearing Daily)中悼念称:“新闻曾经是一种职业,但现在却成了一门生意。”
激励吉尔·阿布拉姆森(Jill Abramson)成为记者的巨著是戴维·哈伯斯塔姆(David Halberstam)1979年发布的《强大的力量》(The Power That Be),这本书讲述了20世纪中叶以公司为基础的现代媒体崛起的历史。哈伯斯塔姆1964年因为《纽约时报》在越南的报道而获得普利策奖(Pulitzer Prize),他多多少少在维拉德(Villard)离开的地方讲述了自己的故事。
阿布拉姆森最初为F.D.R.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旗下电台做报道,接着又增加了《洛杉矶时报》、时代公司以及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电视台。1971年,《华盛顿邮报》和《纽约时报》以及《五角大楼文件》的出版,使他的报道达到了巅峰。
哈伯斯塔姆认为,在20世纪30年代和70年代之间,广播和电视为新闻报道带来了新的即时性,而公司所有者提供的资源和日益成熟的全国受众的要求导致了影响力更大、调查更深入、对抗更激烈的报道,这种报道可能会结束一场战争并推翻一位总统。理查德·罗弗(Richard Rovere)总结得很好:“《洛杉矶时报》、《华盛顿邮报》、《时代》以及CBS的共同之处在于,在内外压力下,它们从庸俗、狭隘或平庸转向了接近新闻卓越品质和责任的东西。“。
不过,这种转变是有代价的。哈伯斯塔姆写道:“水门事件就像越南战争一样,掩盖了一个关于新闻在美国所扮演角色的核心新事实。只有像这样非常富有、非常强大的企业机构才有影响力,最重要的是它拥有挑战美国总统的资源。”
在我成长的20世纪70年代,我认识的人都没有读过《纽约时报》、《华盛顿邮报》或《华尔街日报》,也没有人读过《波士顿环球报》,这份报纸曾经有一条规定:任何文章都不能批评任何人。在新闻业树立了自己的形象之后,《波士顿环球报》成为美国第一家反对越南战争的主要报纸。
1969年,尼克松的副总统斯皮罗·阿格纽(Spiro Agnew)发表了一篇由尼克松助手帕特·布坎南(PatBuchanan)起草的演讲,指责媒体存在自由主义偏见。据说尼克松对他的幕僚表示:“对我们来说,鼓动新闻界是一种很好的政治行为。”阿格纽称,媒体代表着“一种在历史上闻所未闻的、对美国舆论权力的集中”,由“读同样的报纸”和“不断地相互交谈”的人组成。
1970年,小阿瑟·施莱辛格(Arthur Schlesinger Jr.)观察到:“媒体对阿格纽的评价不受控制,但没有人能质疑斯皮罗·T·阿格纽(Spiro T.Agnew)个性的力量,也不能质疑他讲话的影响力。”新闻学者再也不能忽视阿格纽了。历史学家马修·普雷斯曼(Matthew Pressman)在《论新闻:塑造新闻的自由价值观》(On Press:The LiberalValue That the News)一书中指出,对21世纪新闻危机的任何理解,都必须从消灭斯皮罗·T·阿格纽(Spiro T.Agnew)的幽灵开始。
#p#分页标题#e#对普雷斯曼来说,现代新闻编辑室崛起的关键时期是1960年至1980年之间,阿布拉姆森称其为“哈伯斯塔姆的黄金时代”,其标志性特征不是自由主义偏见,而是自由主义价值观:解释取代了传播,对抗主义取代了尊重。1960年,《纽约时报》关于总统选举的十分之九文章是描述性的。到1976年,半数以上的文章是解释性的。这一转变在一定程度上是电视崛起的结果,那些只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可以看电视,所以报纸必须提供其他的东西,这部分是麦卡锡主义(McCarthyism)的后果。
1953年,电台评论员埃尔默·戴维斯(Elmer Davis)表示:“麦卡锡的崛起迫使正直的报纸发展出一种报道形式,将像麦卡锡这样的人必须说的话放在上下文中。”五年后,《纽约时报》增加了“新闻分析”作为新的报道类别。1963年《美国报纸编辑协会公报》( Bulletin of the American Society of Newspaper Editors)这样评论道:“很久以前,新闻报道就像录音机一样,现在则完全不同。整整一代人的经历教会了我们更好的东西——希特勒和戈培尔、斯大林和麦卡锡、自动化、模拟计算机和导弹等。”
普雷斯曼坚持认为,这些变化不是意识形态驱动的,但它们产生了意识形态方面的后果。一开始,主要的保守派都同意这种观点。1967年,欧文·克里斯托(Irving Kristol)写道:“把记者的偏见排除在报道之外是值得称赞的。将他的判断力排除在报道之外,可以保证真相不会被阉割。”
在《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发表《五角大楼文件》后,克里斯托改变了他的观点。他在1972年抱怨说,记者们现在“与社会和政治秩序(即他们所说的‘当权者’)长期对峙。”1975年,在“水门事件”之后,克里斯托坚持认为“今天的大多数记者都是‘自由派’。”
就这样,保守派对媒体的攻击断断续续的发生,直到特朗普主义(Trumpism)诞生。他认为《纽约时报》是失败的、CNN报道假新闻、媒体是人民的真正敌人等,以及以一种革命吞噬其长者的方式于12月份关闭了威廉·克里斯托(William Kristol)的《标准周刊》(Weekly Standard)。特朗普曾在Twitter上发帖称:“可悲而不诚实的《标准周刊》破产了,停业了。愿它安息吧!”
19世纪50年代,麦卡锡和电视对新闻业的影响,20世纪初特朗普和社交媒体对新闻业的影响都是:改变规则。“哈伯斯塔姆的黄金时代”,也就是他所说的“新闻业的巅峰时期”,大约在1980年结束了。阿布拉姆森在《真理的商人》一书中的分析始于新闻业的低潮(2007年),也就是Facebook推出News Feed后的一年,“一切都开始崩溃的那一年”。
《真理的商人》并不仅仅是受到《强大的力量》的启发,它甚至是以后者为原型的。阿布拉姆森的书遵循了哈伯斯塔姆的结构,模仿了它的风格,记录了少数几家全国知名媒体机构的历史。在她的例子中,包括BuzzFeed、Vice、《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在人物描写和报道场景的驱动下,出现交替章节。
这本书充斥着很多流言蜚语和浮华,包括关于餐馆、权力机构的细节,以及关于结构变化的重要见解,比如网络和社交媒体是如何将报纸“分拆的”,以便让过去习惯于浏览放在前门廊上厚厚报纸的读者,也能在他们的手机上观看新闻报道。阿布拉姆森说:“现在,每一篇文章都放在自己的页面上,在那里它有独特的URL,可以被分享,并且可以快速传播。这使得新闻报道而非报纸处于相互竞争状态。”
纸媒电子化历程
这段历史记录了错失的机会、错误和艰难吸取的教训。早在1992年,《华盛顿邮报》的一份内部报告就敦促推出一种“电子产品”。报告中称:“《华盛顿邮报》应该走在这种趋势的前沿。”拉斯布里杰(Rusbridger)写道,早期,《卫报》开办了新媒体(New Media)实验室,这让许多人感到很无聊,因为当时“只有3%的家庭拥有个人电脑和调制解调器”,这种情况与《卫报》自己的办公室没有什么不同。
1996年,《卫报》的一份商业计划得出结论,重点依然是纸媒。《伦敦时报》(London Times)编辑西蒙·詹金斯(Simon Jenkins)预测:“互联网将在舞台上昂首阔步一个小时,然后在规模较小的媒体中占据一席之地。”2005年,《华盛顿邮报》失去了对Facebook投资10%的机会,正如阿布拉姆森指出的那样,Facebook的回报将使该报赚得盆满钵满。
#p#分页标题#e#华盛顿邮报公司的首席执行官唐·格雷厄姆(Don Graham)和马克·扎克伯格(Mark Zuckerberg)曾就这笔交易达成了口头协议,但当扎克伯格为接受更好的报价而退出时,格雷厄姆出于对一位刚开始工作的年轻人的好意,干脆地解除了约定。第二年,《华盛顿邮报》对两位政治明星记者提出的建立分拆网站建议不屑一顾,而他们随后创建了Politico。
艾布拉姆森写道,《纽约时报》拒绝了早期投资谷歌的机会,曾对其失败的商业模式嗤之以鼻,包括增加Thursday Style的版块以吸引更多的高端广告收入。时任该报编辑的比尔·凯勒(Bill Keller)说:“如果奢侈色情是拯救巴格达分局的救星,那就随它去吧!”
比《纽约时报》和《华盛顿邮报》未能做到的更令人担忧的是,他们所做的这么多事情,不是由他们自己的编辑决定的,而是由Facebook和BuzzFeed的高管决定的。如果说新闻业在过去20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那么它基本上不是由记者和编辑,而是由科技公司重新发明的。在艾布拉姆森令人痛心的讲述中,这些事件更像是一系列幼稚的特技,而不是公共服务行为。
《真理的商人》被指控犯有事实错误,包括艾布拉姆森采访的人,特别是年轻的记者。她也可能有令人发狂地自以为是性格。在像Vice这样的地方,她解雇了多名年轻的记者,主要是因为“不可能的臀部,有着有趣的头发”。这是令人分心的,也糟糕透了,因为值得守护的东西发生了改变,而且这不是偶然发生的。
直到20世纪80年代,所有的记者,包括杂志,电台和电视记者,开始了他们的日报工作,学习诀窍和规则。罗斯布里杰于1976年开始在《剑桥晚报》(Cambridge Evening News)担任记者,该报报道了许多故事,其中包括关于人行横道的请愿书和一种看上去像温斯顿·丘吉尔的根菜。在英国,想去舰队街(Fleet Street)的记者首先要在郡级报纸工作三年。美国的情况也是如此,年轻记者需要在《得梅因注册报》(Des Moines Registry)或《伍斯特电讯报》(Worcester Telegram)工作几年,然后转到《纽约时报》或《先驱论坛报》(Herald Tribune)。
20世纪90年代中期,乔纳·佩雷蒂(Jonah Peretti)在加州大学圣克鲁斯分校(U.C.SantaCruz)开始吸收后现代理论,后来发表了一篇学术期刊文章,讲述了晚期资本主义时代加速的视觉体验所产生的混乱、脱节和不连贯的思维方式,或者类似的东西。想象一下,唐·德里罗(Don DeLillo)的《白噪音》(White Noise)中,这位美国研究教授写的一篇文章。
佩雷蒂认为,大量观看MTV会扰乱你的头脑,让你觉得困惑、愚蠢和孤独。佩雷蒂写道:“资本主义需要精神分裂,但也需要自我。矛盾是通过加速后期资本主义视觉文化的时间节奏来解决的。这种类型的加速鼓励了脆弱的自我,这些自我很容易形成,也很容易消失。”
佩雷蒂在“病毒式内容”领域的职业生涯始于2001年,他在麻省理工学院媒体实验室(MIT Media Lab)读研究生时,曾参加过一场涉及电子邮件和耐克运动鞋的恶作剧。佩雷蒂订购了绣有“血汗工厂”字样的定制运动鞋,然后散发了耐克的回复。2005年,纽约时报公司解雇了500名员工,《华盛顿邮报》开始付钱让人们提前退休。
2005年,佩雷蒂与马特·德拉吉(Matt Drudge)的助手安德鲁·布莱巴特(Andrew Breitbart)、美国在线下属时代华纳(AOL Time Warner)的前公关人员肯·莱尔(Ken Lerer)一起,帮助百万富翁、前反女性主义辩论家阿里安娜·赫芬顿(Arianna Huffington)创办了《赫芬顿邮报》(Huffington Post)。
佩雷蒂是负责创新,其中包括click-o-meter。几年后,《赫芬顿邮报》的网络流量就超过了《洛杉矶时报》、《华盛顿邮报》和《华尔街日报》。阿布拉姆森写道,当《纽约时报》发表了一篇关于维基解密的独家报道时,该报道花费了数月的调查工作和大量资金,《赫芬顿邮报》发表了自己的报道版本,使用了同样的标题,并在谷歌搜索排名中击败了《纽约时报》。拉斯布里杰写道:“我们了解到,在互联网上,没有什么东西的吸引力能够超过两分钟。”
很快,到处都是“蠢蛋”。布莱巴特离开《赫芬顿邮报》,创办了“布莱巴特新闻”(Breitbart News)。与此同时,佩雷蒂也离开公司,专注于自己的公司Conversous Media。他利用这家公司推出了BuzzFeed,并通过七个关于同性恋企鹅的最佳链接和“YouTube色情黑客”(YouTube Porn Hack)等产品,测试了“病毒传播”模式的极限。他向风险资本家解释了自己的方法:“我们的算法检测到这种内容,它就会自动发布,这个行业的未来是作为内容进行广告宣传。”
#p#分页标题#e#Facebook在2006年发布了它的News Feed。2008年,佩雷蒂在Facebook上反思“新闻行业的经济问题。”该公司在2009年增加了“点赞”按钮。佩雷蒂将讨人喜欢定为BuzzFeed的目标,为了完善衡量工具,他招募了包括《纽约时报》和《卫报》在内的合作伙伴,与他分享他们的数据,以换取他关于他们指标的报告。
成立于2009年的“内容智能”公司Chartbeat于2011年推出了名为Newsbeat的功能。Chartbeat提供实时的Web分析,显示不断更新的、关于Web流量的报告,该报告告诉编辑人们正在阅读哪些新闻报道,以及他们跳过了哪些报道。《华盛顿邮报》根据Chartbeat的数字筛选出了记者。在Gawker的办公室,巨大的屏幕上显示了Chartbeat仪表板。
2011年,佩雷蒂推出了BuzzFeed News,聘请了35岁的Politico记者本·史密斯(Ben Smith)担任主编。史密斯向他的记者们要了一份“每日独家新闻”,他告诉艾布拉姆森,记者们对新闻业的规则不感兴趣:“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违反了什么规则。”2012年,BuzzFeed推出了三种新的一键点击方式,让读者除了“点赞”之外,还可以对它们的报道做出回应,并列出了“每个人都应该对特雷沃恩·马丁(Trayvon Martin,遭美国警察枪击身亡的非洲裔男孩)的被害感到愤怒的10个理由”。
其中,正如阿布拉姆森解释的那样,BuzzFeed“只是从其他地方发布的报道中提取了需要的内容,重新包装了信息,并以一种强调情感和名人的方式展示了它。”BuzzFeed将BuzzFeed和BuzzFeed News区分开来,就像报纸和杂志区分印刷版和电子版一样。大多数读者看不到这些区别。BuzzFeed News报道了马丁的故事,但与BuzzFeed的信息一样,它的信息来自路透社和美联社。
就在新闻机构削减记者和编辑人数的同时,Facebook也在削减用户的新闻,这是一种商业上有吸引力但在道德上站不住脚的想法,即人们应该只看他们想看的新闻。2013年,硅谷开始阅读自己的在线报纸《The Information》,它的高价订阅以“高质量的报道造就优质的订阅者”为座右铭。扎克伯格在2014年解释说,Facebook的目标是“为世界上的每个人打造完美的个性化报纸”。
Facebook上的涟漪在新闻编辑室引发了海啸。雄心勃勃的新闻网站Mic依靠Facebook,通过一个名为《Mic Dispatch》的视频节目在Facebook Watch上接触到观众。去年秋天,在Facebook提出放弃该项目后,Mic崩溃了。每当Facebook新闻调整它的算法(针对商业而非编辑)时,新闻机构就会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Facebook于2014年推出了名为“趋势话题”(Trending Topics)的自动功能,结果主要是将垃圾视为趋势,因此“新闻策展人”(往往是刚毕业的大学毕业生)被赋予了一项新的手工任务,即“按摩算法”,这意味着他们自己决定哪些新闻报道是重要的。扰乱2016年大选的假新闻?很多都是关于热门话题的。去年,Facebook停止了这项功能。
2013年,BuzzFeed的读者流量超过了《纽约时报》网站。BuzzFeed News得到BuzzFeed的补贴,并通过“原生广告”赚钱,这些广告看起来就像文章。在有些出版物中,这些虚假报道很容易被发现,而在另一些出版物中则不然。在BuzzFeed中,它们的字体与其他所有报道都相同。BuzzFeed的原生广告奖金意味着,BuzzFeed News有钱支付记者和编辑的薪水,它开始制作许多非常好和非常严肃的报道,真正的新闻已经变成了一种奢侈品。
到2014年,BuzzFeed雇用了150名记者,其中包括许多外国记者。它痴迷于唐纳德·特朗普(Donald Trump)竞选总统的传闻,并早在2014年1月就开始追踪他所谓的“虚假竞选活动”。特朗普称说过:“以前是《纽约时报》,现在是BuzzFeed,世界变了!”当时,史蒂夫·班农(Steve Bannon)在布莱巴特网上力挺特朗普。不管是左派还是右派,特朗普的总统竞选就是那种可以让LOL、OMG和WTF上的报道堆积如山的素材,现在也是。
2014年3月,《纽约时报》发表了“创新报道”(Innovation Report),宣布该报在“将我们的新闻传播给读者的艺术和科学”方面落后了,这是由BuzzFeed领先的领域。那年五月,索尔兹伯格(Sulzberger)解雇了艾布拉姆森,因为他在《纽约时报》做原生广告之类的事情上并不尽如人意。与此同时,BuzzFeed从其网站上清除了4000多篇早期报道。本·史密斯解释说:“这是在人们真的不认为自己在做新闻的时候发布的东西。”不久之后,《纽约时报》开始列出更多的清单,从书籍推荐到健身小贴士,再到总统辩论总结等。
#p#分页标题#e#《纽约时报》仍然无可匹敌。它的工作人员遍布世界各地,并派遣记者到许多世界上最危险的地方。尽管如此,BuzzFeed News变得更像《纽约时报》,《纽约时报》也变得更像BuzzFeed。
《卫报》成立于1821年,自1936年以来始终由一家慈善信托基金持有,这在某种程度上使其免受市场力量的影响,就像杰夫·贝索斯(Jeff Bezos)现在对《华盛顿邮报》做了类似保护那样。自1995年拉斯布里杰掌权以来,《卫报》通过投资于数字读者研究,一度成为英国在线市场的领头羊。
到2006年,三分之二的数字读者在英国境外。2007年,《卫报》进行了拉斯布里杰所称的“大整合”,将其网络和纸媒部分合并到相同的新闻组织中,使用相同的编辑管理。该报还发展了一种关于纸媒和数字媒体之间关系的理论,在2011年决定成为“数字优先的组织”,并“使印刷成为速度更慢、更具反思性的阅读方式,不再寄希望于在新闻中覆盖整个滨水区。”
拉斯布里杰悲痛地解释说,他逐渐意识到,社交媒体的崛起意味着“混乱的信息变得免费,而好的信息依然昂贵”,这反过来又意味着,“好的信息对较小的精英来说越来越多”,“好的信息更难与坏的信息竞争”。他将这些情况视为一种挑战:“我们这一代人面临的挑战是,重新思考几百年来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新闻报道理所当然的因素。”
挑战是否得到了应对?
《卫报》自身的成功好坏参半。截至2018年,它是盈利的,部分原因是依赖慈善事业,特别是在美国。“读者收入”以捐款的形式而非订阅的方式出现,人们可成为其“自愿会员”,预计这部分收入不久将超过广告收入。从关心新闻的人那里筹集资金使《卫报》得以保持网站的自由。它还独家报道了许多大新闻,从默多克旗下报纸的电话窃听到爱德华·斯诺登(Edward Snowden)的传奇故事,并对正在进行的紧急报道,特别是气候变化,提供了引人入胜的报道。
但是,尽管有很好的报道和实质性的“长篇阅读”,《卫报》不成比例地包含了更多意识形态上不变的观点文章。从某种程度上说,2016年竞选期间,新闻业进入了一个全新的“特朗普时代”。新闻机构发现,他们对特朗普的报道越多,他们的Chartbeat流量数字就越好,这可以说是特朗普当选的很大原因。
大选后三周内,《纽约时报》新增了13.2万名订阅读者。现在,世界各地的新闻机构都在宣传他们的服务,以此作为对特朗普主义(Trumpism)和假新闻的补救;对抗“伏地魔”(Voldemort)和他的黑魔法是吸引读者的好方法。对政府的审查也是吸睛的绝佳方式,这是最好的新闻工作。《福布斯》杂志网站2017年发布文章“特朗普总统是如何拯救新闻业的”,将特朗普比作为当今的尼克松。包括BuzzFeed新闻在内的新旧新闻机构,每天都会发布出色的调查性报道。
有观点认为,特朗普对媒体的攻击越有力,媒体反而就越强大。不幸的是,这还不是故事的全部。所有类型的编辑决策现在都外包给Facebook的News Feed、Chartbeat或其他形式的编辑自动化技术,而许多有血有肉的编辑人员的手中却有如此多的算法。由于种种原因,包括21世纪新闻业的飞速发展,现在经常出现的新闻报道可能在一代人之前根本没看到过,这引发了报告界的争论。
2016年,当BuzzFeed News发布“斯蒂尔档案”(前英国军机六处情报官员克里斯托弗·斯蒂尔(Christopher Steele)连续撰写私人情报档案)时,许多记者都不同意,包括CNN的杰克·塔珀(Jake Tapper),他最初是《华盛顿城市报》(The Washington City Papers)的记者。塔珀说:“将未经证实的信息放在互联网上是不负责任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没有发表它、也没有没有详细说明其任何细节的理由,因为它没有得到证实。”
《纽约时报》在发表由特朗普政府一名高级官员撰写的匿名评论文章时,改变了自己的正常做法。《纽约客》(The New Yorker)在网上发布了一篇关于布雷特·卡瓦诺(Brett Kavanaugh)在耶鲁大学读书时的行为报道,参议院中的共和党人指出,这是针对这位候选人的自由派阴谋证据。
在这些编辑判断的问题上有很大的争论空间,通情达理的人通常不会同意。偶尔,这些分歧会引起代沟。年轻记者经常对编辑上的克制感到恼火,特别是因为与资深编辑部的工作人员相比,他们的团队更有可能包括来自特朗普及其政府政策明确和恶意攻击群体的人,这是个长长的、不断增长的名单,其中包括有色人种、妇女、移民、穆斯林、LGBTQ社区成员,以及在海地或任何其他国家有家人的人,特朗普认为这些国家是“狗屁地方”。
#p#分页标题#e#有时年轻人是勇敢的,有时他们是无忧无虑的,有时这两个特征又会合二为一。阿布拉姆森写道:“越来越多‘觉醒’的工作人员认为,紧急情况需要采取紧急措施,特朗普总统任期的危险消除了旧的标准。”然而,分水岭决不是永远的,甚至通常是代代相传的。例如,阿布拉姆森支持BuzzFeed News发布斯蒂尔档案,就像她赞同使用“谎言”一词来指代“特朗普的谎言”一样。据《华盛顿邮报》估计,特朗普在2018年每天撒谎超过12次。
更广泛的问题是,特朗普政府的堕落、虚伪、粗俗和威胁已经让很多人,包括记者和编辑,失去了他们的信心。目前的危机已经使许多新闻从业人员做出了令他们后悔的决定。在Facebook、Chartbeat和特朗普的时代,传统新闻机构几乎不亚于初创企业,在很多方面违反或改变了它们的编辑标准,导致了政治混乱和认识论混乱。
编辑们是否会在周一早上坐在一个房间里,“环游世界”,决定哪些报道是最重要的?还是他们看了特朗普的推文,让他自己决定?通常感觉是后者。有时候,没有杀死你的东西并不会让你变得更强壮,它会让每个人都生病。媒体的对抗性越强,特朗普的追随者就越忠诚,美国的公共生活就越破碎。媒体越是拼命地追求读者,我们的媒体就越像政治。
这些问题得到了很好的理解,解决方案也更难看清。好的报道是昂贵的,但读者不想为此付出代价。由捐款资助的ProPublica“是一家独立的非盈利性新闻编辑室,提供有道德力量的调查性新闻报道”,它雇用了75名以上的记者。好的报道通常发布较慢、延伸很广,而且大多数需要讲述的故事都不涉及白宫。
The Correspondent是荷兰语网站De Correspondent的英文版,它正试图“揭开新闻的神秘面纱”。它不会登广告,不会收集数据(或者至少不会收集太多数据),不会有订阅服务。与NPR一样,它将对每个人免费,并得到成员的支持,他们将尽其所能支付费用。该网站创始人表示:“我们想要从根本上改变新闻行业,包括其制作和资助方式等。”
“推送通知”式新闻对你不好,这是因为它更多地关注耸人听闻的、特殊的、消极的、最近的和偶然的消息,从而忽视了普通的、通常的、积极的、历史性的和系统性的新闻。”The Correspondent看起来如何?它有时候可能会很有趣。预计在2019年的某个时候,除了广告之外,当邮寄过来的时候,它看起来很像一本杂志。
当我们把最后一份厚厚的《伍斯特星期日电讯报》塞进最后一扇没有锁的纱门里后,我们就回家去了,我父亲的动作有点儿太快了,所以我们不得不紧紧地抓住后挡板的边缘,以免掉下去。“爸爸,慢点!”我们会尖叫,尽管这不是故意的。然后,他会做早餐,冬天用棉花糖做热巧克力,夏天用冷冻浓缩物做橙汁,在我的盘子里,我用哈密瓜做楔子,装进从培根海岸(Coast of Bacon)到潘凯岛(Pancake Island)的枫糖浆海中的维京海盗船里。
早餐后,我们把烟盒里的钱倒在厨房的桌子上数硬币,然后把硬币包装好存起来,而我父亲则更新了账户,并列出了收款单。收款是件很累人的事。你不得不敲别人的门,向你的邻居要钱——“电讯报!收费!”这令人觉得有点儿尴尬,而大多数时候时间,他们会请你进去,并且帮着做各种各样的事情。有时候,收款可能要花上一整天的时间。比如,有人会说“幸好你在这儿,我洗个澡,你能帮我照看下孩子吗?”或是“亲爱的,你能用你那辆可爱的小自行车把我的邮件送到邮局吗?”我逐渐明白,那些没有把钱放在垫子下的人并没有忘记,他们只是喜欢星期天下午有个孩子来看他们。
报纸的消亡有时就像其他的死亡一样。太太(年龄大的女人)和小姐(长女)住在一座绿色房子里,穿着相配的家常便服和拖鞋。小姐像小狗似的跟着太太走来走去,如果你在客厅里看到他们在看报纸,会发现太太在仔细地看意见页,而小姐则会把照片剪得乱七八糟。我父亲说:“小姐想不通,她的头为何如此混乱。所以对她温柔点儿,没什么好怕的,一定要帮助他们。”
有一次,当我骑到那里的时候,小姐站在那里,气喘吁吁,没有言语的喧哗,没有理智的声音。太太的身体一动也不动,她再也不会动了。我呼救,握着小姐的手,等待着警笛的鸣叫。除此之外,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腾讯科技审校/金鹿)